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豆豆小说阅读网 > 美文同人 > 颜黎筝裴衡小说

颜黎筝裴衡小说

裴衡 著

美文同人连载

她挥舞着手抠住最近的乱石,胳膊被石壁刮出长长血迹,等身子砸在斜坡的杂草丛里狠狠撞了几下,这才堪堪攀住那石缝稳住了身子。黎筝大口大口地喘息,那临死前被绞断脖子的窒息,混杂着浑身刺骨的疼痛,满是茫然地望着高处被砸断的树枝。身下是茫茫雪林,远处还隐约有马儿的哀鸣声。这里是……

主角:颜黎筝裴衡   更新:2023-08-27 22:57: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颜黎筝裴衡的美文同人小说《颜黎筝裴衡小说》,由网络作家“裴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挥舞着手抠住最近的乱石,胳膊被石壁刮出长长血迹,等身子砸在斜坡的杂草丛里狠狠撞了几下,这才堪堪攀住那石缝稳住了身子。黎筝大口大口地喘息,那临死前被绞断脖子的窒息,混杂着浑身刺骨的疼痛,满是茫然地望着高处被砸断的树枝。身下是茫茫雪林,远处还隐约有马儿的哀鸣声。这里是……

《颜黎筝裴衡小说》精彩片段

早春二月,?山冬雪未融,突如其来的疾雨卷起雾雪泥重。

林间椴树覆白,簌簌风雨狂落,一匹疯马驮着人闯进来时撕碎了雪中宁寂。

颜黎筝还沉浸在被人绞断喉咙,拼命不能挣脱地窒息,下一瞬整个人就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辔绳割破了手指,身子重重摔在雪堆里,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一路翻滚着朝下坠落。

“呼!——”

小腿狠狠撞上乱石,耳边风声刮脸。

颜黎筝疼得险些晕厥。

她挥舞着手抠住最近的乱石,胳膊被石壁刮出长长血迹,等身子砸在斜坡的杂草丛里狠狠撞了几下,这才堪堪攀住那石缝稳住了身子。

黎筝大口大口地喘息,那临死前被绞断脖子的窒息,混杂着浑身刺骨的疼痛,满是茫然地望着高处被砸断的树枝。

身下是茫茫雪林,远处还隐约有马儿的哀鸣声。

这里是……

?山?

她居然回来了。

回到十五岁时灵云寺下意外毁容的时候。

这一年庶姐颜姝兰刚入府里,就以身世凄苦惹得阿兄偏宠怜惜。

颜姝兰一掉眼泪,就勾得自小疼她的表哥,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将她捧在手心里。

只因她跟颜姝兰起了争执,本是她至亲的三人将她抛在了杳无人烟的荒林里,让她跌落雪崖,断腿毁容。

冷雨淅沥砸在脸上,鲜血滚进眼中刺的瞳仁生疼。

颜黎筝死死咬牙想要爬上去,可身子一动便朝下滑落。

她满是绝望。

才刚回来,难道又要死了……

“刚才好像是这边的声音,咦,这里有匹马……主子,要去看看吗?”

“看死人?”

“……也是,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人怕是早死了……”

颜黎筝听着斜坡上那模糊声音仿佛要走远,顾不得重生的惊喜和恍惚,用力抓着手下乱石嘶喊出声:“上面有人吗,救命!救救我!!”

上面瞬间安静,没多会儿探出个脑袋来。

“呀,这命可真够大的,居然还活着?”

颜黎筝隔着雨幕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人是谁,只能瞧见他身上蓑衣。

她连忙哀求:“这位壮士,我是颜国公府的二小姐,铖王妃是我姨母,我伯父是中书侍郎颜鸿,求壮士救救我,我府中必有厚报。”

她一张嘴雨水就混着血淌进嘴里,呛得她身子摇晃。

上头的人惊讶:“主子,是颜国公府的小娘子。”

“颜家的人?”

先前那人声音如玉石轻击,“带上来。”

“是。”

斜坡上那人领命纵身而下,本就松动的碎石因他扑簌直落。

颜黎筝吓得慌忙闭眼,手中摇晃惊叫着掉下去时,被人用力抓着就拎起来转身便朝上跃去。

那人轻功极好,转瞬便到了实处,待到脚踏实地站在雪林之中确信自己得救了时,颜黎筝双膝一软就跪坐在地上。

她眼膜上覆着血,眼前一切都是泛着鲜红,抬头便朝着眼前的马车说道:“多谢壮士相救……”

“壮士?”

雕纹铜壁赤木,窗牖探出支手来。

颜黎筝看到那帘子掀开后露出眉鬓刀裁,崖岸清隽的侧脸,瞳孔猛缩神情呆滞。

血红的天,血红的地,血红的车舆。

还有。

裴衡…

颜黎筝脸上瞬间惨白,怎么都没想到救她的会是裴衡的人。

裴衡本是内侍监出身,是宫中宦官之首,因得安帝宠幸掌管京畿军马大权,手中握着人人皆惧的黑甲卫,专门替安帝铲除朝中怀有异己之人。

凡被他盯上的从无好下场,死于他手中的更是不知凡几。

朝堂上下人人视他为奸佞阉党,可奈何他权柄滔天,哪怕皇亲权贵见他时也得低头唤一句“裴督主”。

裴衡为人冷戾,手段狠毒,无亲无故没半点牵绊,可上一世他却成了她那外室女出身的姐姐颜姝兰最大的依仗。

颜黎筝脸色惨白地死死垂着头,想起她被颜家关起来的那些年,偶尔听看守她的人闲谈说起的事情。

他们说,裴督主认了颜姝兰为义妹。

他们说,裴督主颇为照拂这个妹妹。

有裴衡震慑,无人敢轻视颜姝兰。

京中人人都因为这层身份将颜姝兰捧了起来,哪怕这个外室女明面上只担着庶女的名头,却过得比公主还要尊贵。

颜黎筝永远都记得她在?山上摔下断崖毁了脸后,因为“嫉恨”颜姝兰,被颜家人困在府里多年,颜姝兰却嫁给了她青梅竹马订亲多年的陆执年。

他们成婚那日,她好不容易趁着混乱逃了出来,却在门前撞上了站在自家兄长颜瑾修面前,一身鹤氅的裴衡。

“她是?”裴衡神色冷漠。

她的长兄颜瑾修满脸嫌恶:“府里的疯子,惊扰了督主。”

“既是疯子,就看管好了。”

只一句话,她被强行抓了回去。

那天夜里她就被人活活勒死在了屋里,死前只听到身后那人阴森道,

“谁让你去惊扰你不该惊扰的人。”

……

白绫绞断脖颈的窒息让她呼吸急促起来,她仿佛看到自己歪着头颅瞪大了眼,死不瞑目。

颜黎筝仓惶想朝后缩,却冷不防撞上沧浪的腿。

沧浪见小姑娘冻得脸色惨白,捡起伞朝她斜了几分:“颜小娘子没事吧?这么大的雨,这地方又偏僻难行,颜小娘子怎么一个人来了此处?”

颜黎筝垂眼遮住惊慌:“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是随兄长去灵云寺上香。”

“上香?”沧浪惊讶,“这里离灵云寺可远着呢。”

颜黎筝害怕裴衡,也不知道他跟颜姝兰此时是否已经有了牵扯。

她不敢提颜姝兰的不是,只小心翼翼措辞:“我兄长他们有急事先回京了,让我留在寺中晚些来接我,是我任性跟了出来才迷了方向……”

“说谎。”

马车上的人冷淡开口,“上香有官道,下山亦有,国公府女郎出行仆役成群,就算任性离寺,也断不会独自驭马到了这里。”

“我……”黎筝瑟缩。

“是谁派你来的。”

京中人人皆知他每年今日会上?山祭拜,这女子说是去灵云寺,走的却是他上下山的小路。

他近来在查一些往事,攸关京中几大世家的利益,也触碰到了不少人的痛脚。

他与那些人朝中争锋多年,狗急跳墙想要他命的也不是没有。

是谁家探了他的行踪,以颜家女郎的名目过来,想要兵行险招近他的身?

裴衡眸色冷戾:“老实招了,留全尸。”

颜黎筝顿时惊慌:“我真的是颜氏女,我没有骗贵人,我只是一时迷路才到了这里……”

裴衡垂眸看着地上吓得发抖的小姑娘。

稚嫩如花苞的脸上满是刮伤,一双杏眼哭起来时红彤彤的沁血,蜷缩成一团像极了受伤的小兽,他却毫无怜悯,“杀了。”

“小白眼儿狼,想害我家主子?”

刚才还满脸关切的沧浪一把就掐住她脖子。

被勒死那瞬间的恐惧袭上心头,颜黎筝伸手抓住车辕扑腾在地:“督主饶命!”

“哦?”

车舆上似是冷笑,裴衡居高临下,“不装不识得本督了?”

明明只是轻飘飘一句,黎筝却觉得下一瞬就会被扒了皮:“我无意欺瞒督主,只是刚开始没认出您……”

“现在认出来了。”

“我…”

颜黎筝头皮发麻。

裴衡轻笑了声:“怎么,怕本督?”

他褪去戾气像是脾气极好的人,可黎筝却是喉间绷紧:“没有,我只是听人说督主喜静。”

“哪儿来的谬言。”

裴衡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撑在窗牖边薄唇轻翘,

“本督最喜欢热闹,特别是活剥人皮时,血肉翻滚混着求饶的惨叫,悦耳动听至极,那皮子自头顶而下,一整张剥下来,甚美。”

“……”

见她血色全无,裴衡哂了声,眉眼骤冷,

“把她扔下去。”



颜黎筝怎么都没想到裴衡说翻脸就翻脸,上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刻就要她的命。

被拽着胳膊拎起来时恍觉大祸临头,颜黎筝竭力想要冷静下来。

她还不能死,她还没让颜家罪有应得,没问清楚他们为什么那么对她。

她死死抓着车辕整个身子撕扯着疼:

“裴督主,我没骗您,我真的是刚刚才认出您,我以前只在宫中见过您一面,与您并不相熟,才会一时没认出您身份。”

“我不是坏人,我是真的迷了路,今天是我母亲冥诞,灵云寺上下都是见过我的……”

女孩儿被拖拽着离开,不住抓着地面求饶。

最初她还能冷静辩解,大喊着让他去求证,可后来大概见他冷性,渐渐崩溃嚎啕。

雨雾煞眼,瓢泼溅起乱泥。

裴衡抬眼淡漠看着,神色疏冷疲懒。

玄色狐裘遮住冷白下颚,那眼中漫出淡淡染霜的靡色。

直到沧浪将人拖到崖边,扯着要将她摔下去时,女孩儿身上裹满泥浆的毳毛斗篷挂落开来,一截红绳突然从她颈间坠了出来。

“慢着。”

颜黎筝死死拽着手边断枝泣不成声。

裴衡微眯着眼撑伞走到崖边,蹲身捏着她颈间红绳用力一扯,便将那绳连带着下面挂着的半截断玉握在手里。

那玉颜色灰青,不似明玉通透,似蛇尾斩断后形状更是奇怪。

玉身是疏密不一的阴线,间或还掺杂着隐起的蟠虺纹。

“这玉是何处得来?”

裴衡目光垂落,眼尾凌厉刺人。

黎筝泪眼朦胧:“我……我自小就戴着…”

裴衡眯眼:“自小?”

黎筝哭得鼻眼通红,见过男人狠辣后不敢说谎:

“我小时候这玉就挂在我颈上,阿娘说是对我很好的一个姨母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她最珍贵的遗物,让我贴身戴着,还叮嘱我不能交给任何人。”

手中断枝在雨中摇晃,她哭得一塌糊涂,

“我……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我…”

啊!!

断木支撑不住,攸地朝下掉落,颜黎筝整个人尖叫着坠了下去。

就当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时,却被一只大手抓住胳膊拎了上来。

身子跌进染了霜寒的怀里,有人掐着她下巴。

裴衡仔细瞧着手里那张满是泥浆混着血的脸,脑子里却是很久以前,那跟在他屁股后面,圆乎乎胖嘟嘟,跟只汤团粉子似的又娇又软的小孩儿模样。

“怎的,这么丑了?”

颜黎筝被掐得脸生疼,浑身泥水混着血腥呛得她喘不过气。

身前的人漆发如云,狐裘连毛边都没湿,她却狼狈得像是连毛都没褪,被人摁在水里翻滚了几次的落汤鸡。

险死还生的惊恐,重生后来不及庆幸的惶惶,还有上一世受尽委屈被绞死的不甘和恐惧,都在裴衡满是嫌弃的一句“丑”后再也压抑不住。

死就死,凭什么要说她丑?!

她眼中彻底红了,一把推开裴衡,

“我丑怎么了,我丑吃你家米粮了,我丑想要碍你眼了?”

黎筝怒吼,“我只是误入这里,我只不过是走错了路而已……”

“你权倾朝野杀人如取乐,你随便就能定人生死,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你,你不想救我任我摔下去死了就好,为什么要救我起来又把我推下去,为什么要一再地戏弄我……”

“我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惊惧和不安让她几乎忘了眼前人是谁,颜黎筝眼泪大滴大滴滚落。

她本是颜家二房嫡女,母亲是故去太傅荣迁安的长女。

荣太傅共有两女,长女嫁给了颜国公府的二公子颜熙,次女嫁给了铖王。

颜熙夫妇早亡,只留下颜黎筝这么一个女儿,虽无生父母庇护,可身为颜家二房独脉,又有铖王妃这个护短至极的姨母,加之荣太傅留下的余荫,连皇帝都对她这个少时失怙的孩子颇为怜惜,黎筝的身份在京中可谓尊贵至极。

她自小与皇后母家的侄儿,也是陆氏的嫡长子陆执年订亲,又有府中大房长兄颜瑾修和铖王府的表哥谢寅护着,过的是恣意快活,可是颜姝兰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

半年前,三叔颜覃外出办差,从安州带回来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儿。

颜黎筝刚开始只以为是府里谁人的表亲对她极为和善,可谁想几日后三叔却说,那女孩儿是她父亲颜熙年轻时在外留下的风流债。

颜黎筝一时间怎能够接受,她那跟母亲恩爱至极的父亲会有别人。

可是大伯认了这事,三叔也说他亲眼见过父亲跟那女子相好,就连祖母也在颜姝兰的眼泪之下,劝说她好歹是父亲的亲骨肉,是她血脉相融的姐姐。

颜老夫人劝她,只是将人养在府里,给她口饭吃。

阿兄也跟她说,他的妹妹只有她一个,绝不会让颜姝兰越过她去。

年少的颜黎筝单纯如纸,听了他们的话将人留了下来,还照着颜老夫人他们的吩咐帮着颜姝兰遮掩身份,对外只说颜姝兰的生母是她母亲身边的良奴,早年被父亲收用后留了血脉,只是因以前体弱留在京外养着。

一个外室女充作庶女,她也成了颜二小姐。

颜黎筝原以为只是府里多了个不喜欢的人,可谁想到颜姝兰抢走了阿兄的疼爱,抢走了表哥的注目,抢走了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

而她却毁了容貌,残了腿,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废院里犹如蛆虫苟延残喘,最后还被人活活勒死。

“你们为什么都要欺负我,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们这么对我……”

颜黎筝一直强撑着的心里崩塌,眼泪大滴大滴滚落,脸上斑驳的雨血遮不住满是绝望的眼。

明明她才是颜瑾修的妹妹。

明明她才是陆执年的青梅竹马。

明明谢寅是自小疼她的表哥。

她什么都做过,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可是他们为什么总是护着颜姝兰来斥责她?

他们说她不懂事,说她不够宽容,说颜姝兰身世可怜过往活得艰辛,怪她享尽富贵,却丝毫不懂得怜惜颜姝兰的苦楚。

可是不是她让颜姝兰成为外室女的,那些她所觊觎的本来都是属于她的。

是颜姝兰夺走了她的一切,毁了她的一生。

他们护着她温柔体贴,却斥她心肠歹毒。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女孩儿声音如饮血哀泣,仿佛身处无处可逃的绝境里,从声嘶力竭的哭喊到低低啜泣的绝望,一点点地蹲坐在地上,伸手环着自己。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我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

刺骨的疼让她喘息,她仿佛堕入噩梦泣声哀求,

“阿兄,我好疼……”

“阿娘……你救救我……”

裴衡呼吸微滞,好似被人掐着心脏。

他俯身想要探手,可他的碰触却让本就绷到极致的颜黎筝如同断了弦,哭声一滞后,就直挺挺就朝侧边倒去。

裴衡长臂将人捞进怀里,狐裘裹上污泥。

见她眼睫紧闭昏了过去,裴衡抱着人朝着沧浪道:



山雨瓢泼,落在屋顶淅沥作响。

屋中烛火明亮,摇曳着晃出床上那张苍白的脸。

……

“黎筝,你要让着兰儿一些,她身世凄苦,以前又过得不好,你金尊玉贵多年,要有大家风范容人之量。”

“黎筝,兰儿只是不懂京中的规矩,她不是有意冲撞你。”

“黎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兰儿已经让着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

……

颜瑾修护着梨花带雨的颜姝兰:“颜黎筝,是你自己胡闹才摔下山崖毁了脸,是你做错在前才害得你自己受伤。”

“要不是你先打伤兰儿,我们怎会一时气愤离开,你要是乖乖回了灵云寺,又怎么会滚落高处落得这般地步?”

“这两年为了你的脸,兰儿四处替你求药,亲自取心头血为你调养身子,她恨不能以身替你弥补你,你还想要怎么样?!”

谢寅满是心疼地望着颜姝兰,扭头对着她时皱眉嫌恶:

“表妹,你以前最是懂事的,兰儿温柔善良,处处都为你着想,你为何要一直与她为难百般欺负她,你怎么变成这种恶毒的样子?”

陆执年神情冷漠嗤笑:“她本就心性歹毒,脸丑心更丑,她一心针对姝兰,闹得阖府不得安宁,让满京城都看颜、陆两家的笑话,她这种人还不如当初就死在了?山上。”

颜老夫人满是失望:“黎筝,你好好反省。”

颜黎筝残了腿,满面脓疮。

她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拼命地哭喊着说她没有,她没有欺负颜姝兰。

可那房门依旧砰地关上,所有人都不要她。

他们都不要她了…

……

床上的女孩儿紧闭着眼脸色苍白,昏睡中依旧泪水涟涟。

她像是困缚在噩梦里,一边哭一边呓语着“阿兄”。

帮着颜黎筝换了衣裳上好药,从里头走出来的秦娘子忍不住说道:“督主,这小娘子是谁家的姑娘,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梦里都一直在哭。”

裴衡手指捻了捻,给吓狠了?

“她伤得怎么样?”

秦娘子说道:“身上都是擦伤倒是不怎么要紧,就是那手上指甲翻了盖儿,我瞧着都疼,而且小娘子脸上被树枝刮了几道,伤口有些深,本就冻着了又混了垢泥,怕是会起脓疮。”

“好生照看,不许留疤。”裴衡交代。

秦娘子颇为稀罕,她认识裴衡好些年,他可从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抱着那女娘回来就已经稀奇,如今还关心人家落不落疤?

“怎么,办不到?”

“哪能,督主放心,有我在,自会保着小娘子貌美如花。”

裴衡睇她一眼,径直转身就绕过屏扆走了进去。

床上女孩儿盖着锦被,身子却格外单薄,细白的手指上缠着裹帘包着伤口,脸上还挂着泪珠。

裴衡坐在床边瞧着小姑娘委屈的梦里都在哀泣,指腹蘸了蘸她眼角挂着的泪水,脸上弥漫霜色。

这惊恐的样子,可不像是被他吓的。

之前她说,他“们”欺负她……

“沧浪。”

沧浪走了进来。

裴衡冷声道:“让人去查查颜家那边,看颜家的人往日是否委屈了她。”

“那今日灵云寺那边……”

“也一并去查。”

沧浪还没应声,跟着他一起进来的缙云就忍不住眉峰微皱。

他伸手拦了下沧浪,朝着床上躺着的人影看了眼:

“督主,您近来在查漕粮祸首,此事与京中几个世家关系颇深,颜家的人与崔、陆二氏都走得极近,突然命人查他们,恐会惊动了那些人。”

“无碍。”

裴衡眼尾凛厉地抹掉指腹泪迹,“陆崇远老谋深算,漕运上下早就打点干净很难找到线索。”

“我本就打算寻个借口找他亲近的人开刀,若被他察觉我找上颜国公府正好,打草惊蛇让那老家伙动一动。”

缙云问道:“那颜小娘子…”

“先留在这边。”

“督主!”缙云不解。

这颜黎筝是颜家女娘,又与铖王府牵扯颇深。

铖王妃极其护短,督主将颜家女娘留在这里万一被人察觉,那颜家和铖王府非得找他们麻烦不可。

缙云委婉说道:“督主,颜小娘子云英未嫁,留在这里于礼不合。”

“本督是个太监,有什么礼?”

缙云顿时一噎。

裴衡见他模样嗤了声,拿着先前从颜黎筝颈上取下来的半截玉佩扔了过去。

缙云连忙接住:“这是…”

“薛姨的龙纹佩。”

薛……

缙云猛地睁大了眼。

裴衡看着那半枚龙纹佩说道:“当年薛姨拼死护我出宫,将我藏在安全之地只身引走追兵,没多久就有一位夫人寻到了我,她拿着薛姨的半块龙纹佩,说她是薛姨的挚友,受她所托护我周全。”

“若非那位夫人暗中庇护于我,将我送出京城,我恐怕早就没命。”

那年他才十一岁,骤逢大变还伤了眼睛,性情也变得阴暗不定,可那位夫人却对他却极为包容。

他眼睛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清东西,却记得那夫人亲手做的梅花酥,记得她小心翼翼替他上药时的温柔。

后来见他整日郁郁不肯说话,那小院里多了个叽叽喳喳连话都说不囫囵的粉团子。

裴衡垂眼瞧着床上的人时,眸中寒霜消融了些。

她小时候脸圆圆的,身子圆圆的,短胳膊短腿儿,走路时像只胖鸭子。

他不说话时,小姑娘就缠着他小嘴叭叭。

明明口齿不清,他也不曾理会她,可她总喜欢挤在他身旁不停说着。

从阳光真好,草儿真绿,小鸟飞过来了,能一路说到阿爹替她摘了梨子,阿娘做的点心真甜,阿兄给她扎了纸鸢。

他没回应过她,却喜欢她口中的热闹。

等他眼睛能够视物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粉团子撅着屁股趴在他身边,瞪圆了杏眼跟只笨拙的小狗儿似的,鼓着脸替他吹着手上已经结痂的伤疤。

裴衡还记得他走的那日,奶团子抱着他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泛滥的能把人都给淹了。

时隔十三年,她居然还是这么能哭。

裴衡低笑时,如春风舒缓了眼尾凛厉:

“那时候为保周全,那位夫人从未提及身份,也没打听过我是谁,回京之后我寻过她,只是那时住过的地方早就荒废,周围荒无人烟,也无人知道当年往事。”

却没想到,会意外遇到那个小娃娃。

“小海棠……”

他记得那位夫人曾这般唤她。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有人唤她,眼睫颤着像是要醒来。

一只劲薄修长的手隔着锦被轻拍了拍她,像是得了安抚,她再次沉睡过去。

裴衡冷言:“好好查一查,看颜家是怎么薄待了她。”

缙云和沧浪都是听出督主动了气,不敢言声连忙领命。




“阿兄!”


颜瑾修疾步到了门外刚想翻身上马车时,就见身后颜姝兰提着裙摆踉跄着出来,他连忙放开辔绳停下:“你怎么出来了?”


颜姝兰撞在他身前被扶着:“阿兄,我跟你一起去。”


女孩脸苍白极了,刚哭过的眼通红。


“是我不该跟着阿兄去灵云寺,是我害阿兄被黎筝误会,我知道阿兄是心疼黎筝的,昨日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该跟黎筝顶嘴连累了阿兄一时气怒,才会险些害了黎筝,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轻轻拉着颜瑾修的衣角,小声低泣,


“黎筝生气的是我,她不喜欢的也是我,是我…是我不该来京城……”


颜瑾修看着纤小的颜姝兰,只觉心软得一塌糊涂。


“你胡说什么,黎筝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是颜家的女娘,不回颜家还能去哪儿,是我大意才会害黎筝受伤,她本就性子急又不喜你,你若去了,她会为难你。”


“我不怕,只要能帮阿兄,要我跪着求黎筝都可以。”


颜姝兰轻咬着唇时满是柔弱,长睫微垂时却是阴霾。


钱家的意外让她费尽心机换回的好感全部没了,谢寅今日厌了她,她不能再让阿兄也被颜黎筝哄了去。


她太清楚这些世家公子的心思,也太知道谢寅那人。


少年意气,怜惜弱小,又自负正义,愚蠢的天真。


只有她被颜黎筝为难,被她欺负,被她谩骂折辱,她才能惹的谢寅和颜瑾修他们怜惜。


“阿兄,求求你让我去吧,我去求黎筝……”


“她若是不回来,祖母……祖母不会饶了我的……”


颜瑾修见她忐忑害怕,想起刚才颜老夫人待她冷漠,心中一疼。


“好,阿兄带你去。”


他握着颜姝兰的手带她上马,


“莫怕,阿兄护着你。”


……


黎筝跟着铖王妃回了王府之后,宫中太医就被请了回来。


得知黎筝身上擦伤居多,腿伤看着厉害骨头无碍,脸上的那些伤也被用了最好的伤药不会留下疤痕,反倒是手上伤的最为厉害后,铖王妃既然是心疼也是狠狠松了口气,小女娘家脸面最重要。


亲自送了太医出去,铖王妃就遇见了匆匆回来的铖王。


铖王年近四十,身形依旧伟岸,谢寅与他有五六分相似。


“黎筝怎么样了?”


“伤的很重,好在裴督主身边的人替她上了药,要不然她的脸…”铖王妃眼睛还有些红。


铖王伸手揽着她:“别担心,黎筝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的。”


铖王妃眼圈通红轻“嗯”了声。


铖王跟着铖王妃一起进了屋中时,小姑娘小小一团窝在软榻上,身上围着厚厚的细绒毯子。


屋中虽然有地龙暖着,可是铖王妃依旧怕她着凉,也怕她昨夜山中受冻落了寒症,叫人闭了门窗又点了碳盆,还取了汤婆子让她抱着。


黎筝脸窝在蓬松的狐狸毛中,身上热腾腾的,鼻头脸颊都有些泛红。


“姨母,我好热…”


“热点好,去去寒气,太医可是说了你身子受凉,不能再吹半点风。”


黎筝眼中水汪汪的,嘴唇也因热起来多了些血色。


铖王站在一旁:“你就听你姨母的吧,你是不知道你这次把你姨母给吓坏了,方才她还躲在外面偷偷掉眼泪,那眼圈都哭肿了,你好生养着身子早日好起来,才能让你姨母安心。”


黎筝这才留意到铖王妃身后跟进来的高大男人,脸上娇糯之色淡去了些,轻唤了声:“姨父。”


“怎么样,还疼吗?”


铖王上前伸手想探黎筝额头,却被她下意识躲开。


“黎筝?”铖王愣了下。


颜黎筝蜷缩着指尖,倒是铖王妃伸手拍了他一下:“乱动什么,黎筝都及笄了,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女娘,你个大男人毛手毛脚的也不怕吓着她。”


铖王闻言爽朗一笑:“这不是忘记了吗,她小小一团时就在咱们府里来去,那时候可没少抱着我胳膊,让我举着她满府里乱转与我撒娇来着,如今年岁大了,倒是知道害羞了。”


他像极了疼爱小姑娘的长辈,关心说道,


“你这几日就留在王府里好生养伤,颜家那头姨父会替你做主,这次颜鸿他们要是不说出个道理来,别想将咱们小黎筝接回去,还有你阿兄和表哥,姨父定会好好替你教训他们!”


颜黎筝眼睫颤了颤:“谢谢姨父。”


“傻,我是你姨父,谢什么。”


脑袋被揉了揉,铖王扭头朝着铖王妃说道,“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陪陪黎筝,我听说你回来后还没用饭,刚才让厨房那边做了些你和黎筝爱吃的,等会儿用一些,别饿着自己。”


铖王妃满目柔情地嗔了声:“我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


“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小女娘。”


铖王身前挨了一拳头,哈哈笑了声,才握了握铖王妃的手转身出去。


等人走后,铖王妃才忍着笑低斥了声“老不羞”,回首见黎筝看着她,她脸颊顿时绯红:“看什么?”


黎筝抿抿唇:“姨母,你跟姨父感情真好。”


“小孩子瞎说什么。”


铖王妃轻戳了她脑门一下,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容。


她跟铖王是一见钟情,年少时她与阿姊七夕放灯,铖王一眼瞧见她后便非她不娶。


他本就容貌俊美,出身又高贵,再加上对她痴情求娶心诚,父亲荣太傅才答应将她嫁给了铖王。


二人成亲之后,铖王府便只有她一个主母,这些年铖王未曾纳妾,也从不碰别的女人,对她百依百顺不说,哪怕外头人笑话他怕媳妇他也从不放在心上,她也一如还没出嫁时跟个小女娘一般过得恣意。


铖王妃想起铖王脸颊有些绯色,妩媚娇妍的脸上满是幸福。


她拍拍盯着她瞧的颜黎筝:“折腾了一天不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黎筝垂着眼:“我有些困。”


“那你睡一会儿,我去瞧瞧厨房做了什么。”


“好。”


黎筝闭眼假寐,过了会儿呼吸平顺下来,铖王妃才小心翼翼替她掖了掖身上的绒毯,然后轻手轻脚地出去。


等屋中没了声音,黎筝才睁开眼,怔怔地望着门前出神。



姨母和铖王的感情一直很好,黎筝小时候时常出入铖王府,也经常会留宿姨母这里,她亲眼看到过铖王对姨母有多百依百顺。


大到衣食出行,小到头钗珠花,铖王事事都会放在心上,连每年替姨母制衣的绣娘布匹都是他亲自挑选。


他什么都顺着姨母,从不发半点脾气,二人偶有争执也大多都是铖王让着姨母主动认错。


姨母嫁人生子多年,依旧如同闺中女娘性子娇气,而黎筝也不止一次瞧见二人悄悄耳鬓厮磨时,那浓烈到让人羡慕的感情。


铖王对姨母好到让人挑不出半个字,连带着对她也爱屋及乌仿若自家女娘。


可是上一世她被困在颜家后宅,姨母突然病逝,这个她曾期盼过多次,盼着能够救她出去的姨父却没有出现过半次,就连谢寅和颜家人那般欺她,陆执年退婚另娶,他也好像全不知情。


后来颜姝兰和陆执年成亲之前,她才知道铖王府里早就多了一位继妃。


那时姨母去世才不到两年,铖王却在一年前就已经娶了新人,与那位新的铖王妃情浓似水,出入成双,仿佛将对姨母多年的深情全都挪到了那位新王妃身上。


除了谢寅抱怨过几句,所有人都好像遗忘了姨母。


黎筝掐着掌心,手指包裹着的地方疼得刺骨。


到底是铖王移情太快,还是他对姨母的深情,从来都是假的?


屋外夜风起落,院中树枝被吹的轻响。


黎筝垂头摆弄着颈间挂着的龙纹佩,那玉佩上的绳结先前被裴衡扯断了,后来秦娘子帮她重新编了个金刚结,还贴心挂了两颗如意珠在玉佩旁边,说能够保她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她突然有些想见裴衡。


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知道铖王的心思。


“手不想要了?”


正走神的黎筝一呆。


“傻了?”


微低的嗓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如同冬日寒雪落在人心,让得颜黎筝瞬间回头。


原本紧闭的窗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夜风轻拂,一身白衣的裴衡站在那里,蟠龙锦纹的披风张扬得仿佛在自家府邸。


他身后是漆红廊柱,周围烛火光晕落在身上,衬得他眼眸涟漪轻荡。


黎筝瞪圆了眼:“你怎么来了?”


“本督不能来?”


“不是……”


只是她才偷偷念叨他一下下,他就突然出现了,他是灵云寺的许愿池吗?


可她又没扔银子……


小孩儿瞪圆了眼的模样惹笑了裴衡,他绕到正门走了进去。


“早上忘记将伤药给你,秦娘子调配出来的玉容散,特意叮嘱本督一定要给你送来,让你每日敷面才能让脸上伤痕不留疤,她说小女娘家怕疼怕苦,还制了些糖丸给你,让你佐药服用,能甜甜嘴。”


颜黎筝想起新认不久的那位秦姊姊念叨人的本事,眼儿弯成了月牙。


屋外铖王府的下人不见了踪影,沧浪大咧咧地杵在那里。


里头裴衡走到对面的圈椅上坐下,就瞧着对面小女娘:“方才在想什么?”


那般专注,又隐隐带着迷茫和痛苦。


裴衡总觉得眼前这小姑娘像是藏着什么心事,明明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总是露出那种让人辨不清惶然不安。


“颜家的事让你为难了?”


颜黎筝愣了下摇摇头:“不是。”


“那就是铖王府有人让你为难。”


裴衡神色淡漫冷清,言语笃定,


“铖王妃护你至极,为了你能让亲儿子当众丢脸,她是不会让你为难的,在钱家时你对谢寅也颇为厉害,待他丝毫没有在意,想必也不是他,所以是铖王?”


黎筝眼中一缩。


“还真是铖王。”裴衡眉心轻皱,“他欺你了?”


“没有!”


黎筝见他明明只是凉凉一问,脸上甚至没什么寒霜之色,可她却隐约感觉到他有一种一言不合就要弄死铖王的意思。


她连忙急声说道:“他没欺负我,我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见裴衡想说话,黎筝压着嘴角,


“督主,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猜人心思……”


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也知道自己虚废多年,可是每次被看穿心思时都让她觉得自己特别的笨。


明明她已经重活了一世,也竭力想要让自己变得比以前周全,可是这人每次出现时直刺人心的触觉,都让她觉得无比的挫败。


黎筝说完后就有些不敢看裴衡,垂眸瞧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指尖,想着真的有些丑。


屋中安静片刻,后脑勺就突然被人轻按了下。


“叫阿兄。”


黎筝抬头,就见裴衡走到了她侧边坐着。


“我能看穿你心思,不是你笨,只是我这些年习惯了揣摩他人,你若不喜,以后不猜了。”


黎筝神情恍惚。


裴衡衬着她黑亮眸光,翻手露出另外一只掌心里躺着的糖丸。


“我以前没养过妹妹,不知该怎么对你,你若有不喜的,与我说,我看着改。”


黎筝听着他清清淡淡说话的声音,滚落在她手心里的糖丸带着男人掌中余温,让她几乎忘了呼吸。


许久,她才一点点握紧了糖丸:“是不是谁拿着龙纹佩,督主都能对她这么好?”


裴衡不解侧头,却还是如实道:“不是。”


黎筝执着看他。


“龙纹佩是薛姨的遗物,薛姨对我有恩,旁人戴着此物我只会照拂几分。”


薛姨是救过他,那位夫人也对他有恩,可是十余年过去,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赤诚心肠的少年。


他或许会因为那位故人的缘故对持物之人照顾几分,也会在不厌烦的情况下让她过的好些。


可要说亲力亲为,他还没那么闲。


裴衡对黎筝的另眼相看,是因为十余年过去,眼前这小孩儿的身上还能看到了当年那个抱着他腿哭的一塌糊涂的粉团子的影子。


因为她心思单纯,依旧与那段最灰暗的时间里叽叽喳喳的孩子一样,没被世俗污染,一双眼睛一眼就能望到了底。


说白了,裴衡看重的是颜黎筝是她,而不是她是颜黎筝。


黎筝一瞬间憋红了眼,眸中聚满了水气。


她不想哭的,可是那种被人抢了人生的委屈却让她恨不得能嚎啕。


她仓促别过头去,抬着手臂挡住雾蒙蒙的眼,还未来得及将眼泪咽回去,就听到外间院落里传来吵嚷声。


片刻那声音靠近,门前沧浪朝着里头道:“督主,谢世子和颜家大郎来了。”



谢寅和颜瑾修进了院内,就瞧见杵在门前的陌生身影。


沧浪一身玄色锦衣,手中还抱着白磷玉峰剑,大喇喇靠在廊柱上,半边身子都藏在阴影里。


“你是谁,怎么会在黎筝院子里?”谢寅顿时惊愕。


颜瑾修闻言一惊:“他不是铖王府的人?”


“来人……”


眼见谢寅张嘴就想喊人,沧浪从阴影里走出来。


“谢世子瞎了?今早才在钱家见过,夜里就不认识了。”


“是你!”


谢寅看清那人是谁后,蓦地就想起今日在钱家受的屈辱。


若说黎筝说的那些话那些事叫他颜面尽失,羞耻至极,那眼前这人的主子就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黎筝怎会去了钱家,他顿时大怒:


“你来我们府里干什么?还敢大半夜的留在黎筝院子里?”


身后跟上来的颜姝兰见颜瑾修茫然,在旁轻声道:“阿兄,他是裴督主的人……”


颜瑾修顿时沉了脸,他们是从王府正门进来的,若有外人造访门房不会不跟谢寅提及,而且他本就极为嫌恶裴衡宦官弄权,黎筝与他牵扯已让他不喜,如今裴衡的人还大半夜的出现在黎筝住处。


颜瑾修几步上前就面露薄愠:“你是怎么进来的,黎筝呢,她在哪里?”


“颜娘子自然是在里面…”


“那你为何在这里!”


颜瑾修厉道,“这里是铖王府,不是裴衡的督主府,你这么晚不经人允擅入黎筝住处是想干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就是你们裴督主府上的教养?”


沧浪闻言都惊了。


这颜家大郎脑子里是不是有问题,他出现在这里是于理不合,可但凡是个心疼自家女娘的,那也该先想办法撇清干系。


可他这还在屋外呢,这颜家大郎就一口一句孤男寡女,这是生怕毁不了颜家小娘子的名节?


“沧浪。”里面裴衡眸色一冷才刚开口,黎筝就忽然说道:“阿兄,我想见见他们。”


裴衡侧头看她,这还是她头次主动唤他阿兄。


小姑娘眼睛还红着,眼角绯色未褪,说话却格外认真。


“你说过的,颜家的事情我可以放手去做,我想自己来。”


她曾经依靠兄长,依靠表哥,依靠以为会携手将来一辈子护着她的陆执年。


她将颜家当成了依靠,可是所有人都弃了她,如今她不想再靠着任何人,有些事情她想自己来,哪怕眼前人会护着她,她也不想再事事依赖。


裴衡闻言安静了一瞬,脸上霜色寒厉褪去:“随你。”


“若是害怕,叫本督。”


……


黎筝隔着衣袖撑着裴衡的手臂起身,被他半扶着出了房门,外头还在与沧浪对峙的几人抬头看到门内出来的身影,连忙快步上前。


颜瑾修走得最快,靠近先是看到黎筝身边高大身影,又见黎筝眼尾鼻尖泛红,眸子里还有未干的水迹,他顿时便急声道:“裴衡你怎么敢进黎筝闺房,黎筝你怎么样,是不是裴衡欺负了你?你别怕,阿兄会护你。”


他上前想拉黎筝,却被黎筝后退避让开来,手上落空时颜瑾修恍惚了下,“黎筝…”


“颜郎君好像很希望我被人如何?”


“黎筝!”颜瑾修震惊,见黎筝眼中从未有过的凉意,他开口解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未出阁的女娘,裴衡主仆这般夜深与你同处一室,若传扬出去叫人知道会坏了你名节,我只是担心你。”


“玉台公子声音小些,她名节兴许会更清白,何况本督一个太监,损谁名节?”


裴衡的话让颜瑾修僵住。


反倒是黎筝听着他这般毫不在意地说着自己是太监,明明光风霁月,活该肆意的人却为她自揭其短。


她心里猛地一揪,对上颜瑾修时彻底冷了眼。


“莫说沧浪是在门外,我与督主同处一室却门窗尽开,就算屋中只有我们二人,督主是我阿兄,谁敢说嘴什么?反倒是颜郎君,你既知夜色已深,却带着你家女娘入铖王府扰我清静,怎不见你让她与谢世子独处时怕她没了名节。”


“今日钱家你这个兄长没去,却让谢世子带着她四处与人交好,丝毫不怕人多嘴,怎么轮到我时你就这般苛责?”


颜瑾修被她言语一刺:“这不一样,阿寅不是外人……”


“督主也是我阿兄!”


黎筝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乌黑眼眸里满是嘲讽,“你说谢世子不是外人,那是内人?颜姝兰是嫁进了铖王府了,还是谢世子已经打算要娶她为妻?两人三聘六礼,是订亲了还是换了庚贴了?”


“黎筝!”谢寅顿恼,“姝兰是为了来与你赔罪,你何必这么尖锐?”


“谢世子是忘记了你今日在钱家当众唤她贱人?”


“你!”


谢寅恼羞成怒,“那也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是当众不留颜面,我怎么会一时恼怒,而且你的腿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要装断了腿被人抬进钱家,叫人看我们笑话,你分明就是故意害我丢脸。”


“那又如何?”


谢寅愕然失语,他以为黎筝要反驳辩解,可她居然认了下来。


黎筝见他模样突然就笑了:“谢世子,是你们将我遗弃在?山,是你们害我惊马落崖,是你们让我险些死在了那黑漆漆的林子里。”


“你看看我这张脸。”


她突然凑近时,脸上敷了药的伤处全部展露出来,狰狞地吓人。


谢寅被吓得狼狈后退,她顿时笑容更甚:“怎么,丑着谢世子了?”


“你说我故意害你丢脸,那你倒是跟对着我这张脸说说,我哭喊着救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受伤垂死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嗯?我的表哥?”


谢寅脸色苍白着摇晃,连连后退。


颜黎筝抬头看向同样面色愕然的颜瑾修:“颜郎君,我也想问问你,你今夜又是来干什么的,你是想看看我被你们害得有多凄惨,还是让我看你对你那妹妹有多疼爱?”


颜瑾修解释:“我不是,我只是担心你,我知道你受伤想要接你回去……”


“回去干什么?再听你骂我不懂事,还是听你跟我说她颜姝兰有多惹人怜?”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