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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陡然一变。
程佳佳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再顾不上我，转身朝家的方向跑去。
现场围观的大爷大妈们，也跟在程佳佳身后去看热闹。
而我被那个年轻女主播搀扶起来，扑打干净身上的灰。
然后面色冷淡，跟在人群的最末尾，一步一步朝家里走过去。
单元门门口，人群沸腾。
里面围着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我爸正跪在她身边痛哭。
“翠萍，你怎么这么傻啊！”
“就算救命钱被花光了，我去卖肾卖血也要给你治病的啊！”
看着我爸这样一个忠厚老实的男人失声痛哭，在场的人全都不忍起来。
程佳佳脸色苍白，拨打急救电话的手一直在颤抖。
而后她面色凝重，问道：
“我不是让你们放下心，在家里好好呆着吗？”
“你怎么没看好我妈，让她想不开跳楼了！”
爸爸痛苦的捶打着脑袋，满眼都是无助。
“你把茵茵带出去后，你妈就一直十分自责。”
“她说，都是她这些年没教育好，才让茵茵做了错事。”
“后来她在窗户上看见茵茵被打，更是心疼的不行。”
“她一直不停扇自己耳光，说自己是个拖累，又得了病，活着没什么意思。”
“我、我不过出去给她接杯水的功夫，她就跳了楼......”
“直到跳下去的时候，她还在说，是她的错，没教育好茵茵，让咱们别责怪茵茵......”
说到最后，爸爸根本忍不住哽咽，肩膀不停的耸动起来，哭的伤心。
显然是心痛至极，可仍不舍得责备女儿一句话。
父母爱子之情让现场众人纷纷动容。
一个个红了眼睛。
偌大的现场，陷入了无声的寂静中。
只剩直播弹幕不断感叹：
“天呐，这爸妈也太好了吧，字字句句都在为女儿考虑啊......”
“我这种妈宝女真的看不了这种场面，呜呜呜哭死。”
“可惜了这么好的爸妈，咋养出来一个白眼狼畜生啊！”
程佳佳再也忍不住怒意，上前扯着我的手腕，怒斥道。
“把爸妈害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亏爸妈辛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报答他们吗？！”
这两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周围的大爷大妈再也忍不住，纷纷用污言秽语开始辱骂我。
网友们在直播间的弹幕刷到飞起，字字句句都是让我去死。
只有那个年轻的女主播，在不经意间，站到了我的身后，默默支持着我。
在众人愤恨的目光里，我轻笑一声。
然后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举动......
6
我极快的抬手，然后“啪”的一声脆响。
一巴掌就狠狠落在了程佳佳的脸上。
瞬间现场便鸦雀无声。
众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向我，满脸写满了震惊。
他们显然想不到，我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居然敢动手打自己的亲姐姐。
程佳佳捂着脸，也愣在了原地，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你还敢打我？”
“程茵茵，你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差点害死爸妈，还有脸打我？！”
我还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惊呆了现场的所有人。
“程佳佳，你对我就没一丝愧疚吗？”
反正已经撕破脸，我索性连‘姐’这个称呼也省略了。
而女主播的直播间里，弹幕快的几乎要看不清了。
“谁家养个这样女儿真是遭老罪了！”
“逼死爸妈，殴打姐姐，这女的怎么还不去死啊？”
“网友的乳腺也是乳腺，这女的什么时候能被抓起来啊！”
程佳佳愣了好一会，才出声问道：“我有什么可愧疚的？”
“这么多年，我为了供你读书，连大学都没去读，早早的开始打工上班给你赚学费！”
“你年年生日，我花几个月工资给你买礼物，连我自己都舍不得花那么多钱！”
“我倒是想听听，我这个姐姐哪里对不起你了？”
程佳佳一边诉苦，一边眼含泪花，引得周围群众纷纷同情起她来。
“我看这一家的便宜都被这个白眼狼妹妹给占干净了，她怎么还有脸说的啊？”
“就是，一家人哪个对不起她，要被她这样报复？！”
“天呐，我家女儿要有这个姐姐一半懂事，我就知足了......”
我眼中划过一抹嘲讽，当即辩论道：
“自从我读大学开始，就不停的勤工俭学，一边上课，一边赚自己的学费生活费。”
“你上班的第二年，就说做生意赔了钱，要填窟窿，我硬是挪了自己的学费借给你，帮你还债。”
“可是你呢？”
“你是怎么对我的？”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程佳佳的神色有些闪躲。
“我怎么了？！”
“我对你不也很好了吗，供你读了高中，你还要怎么样？”
“难道因为我借了你的钱，就得跪着伺候你这个妹妹吗？！”
爸爸也整理好了情绪，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茵茵，你姐姐确实为你付出了很多。”
“她一个女孩子，又没学历，出去打工赚钱很难的。”
“你读了大学，不知道你姐姐这样没学历的女孩子在社会打拼有多艰难。”
“从前是我和你妈对太宠溺了，其实你真的该学着谅解你姐姐的。”
看着爸爸一脸为我好的表情，我差点吐出来。
紧接着，我冷笑了一声，直截了当的说道。
“爸，你真的知道打工有多艰难吗？”
“毕竟你这种大老板，怎么能共情到底层的打工人呢！”
7
我的话刚说完，围观的人群就议论起来。
“她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程强不是在一个小区里给人家当保安，看大门吗？怎么变成大老板了？”
“难道这里面还有咱不清楚的事儿？”
看着众人纷纷投来不相信的眼神，爸爸和程佳佳终于慌乱起来。
这时，躺在地上的妈妈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她的声音虚弱至极。
“够了，茵茵。”
“你败光了家里的钱就算了，怎么还能为了脱罪，去污蔑你的爸爸和姐姐？”
“钱没了可以再挣，可人的道德一旦败坏，一辈子就完了！”
“我和你爸得了病，你漠不关心就算了，也不能这么欺负你姐姐啊！”
“我到底养了个什么样的女儿啊，白眼狼，白眼狼......”
妈妈虚弱极了，连声音都在颤抖。
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似是对我失望又愤恨。
我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白眼狼？你说我是白眼狼？”
“那今天就给大家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对不起你们！”
话音刚落，我就拿出了一叠照片和资料。
那个年轻女主播跟我十分有默契，将手机镜头对准了这沓资料。
直接同步给直播间里的百万位观众在线观看。
资料里，有许多条交易记录。
全是我一笔一笔往银行卡里存钱的收据。
少的时候我存进去五十块钱，多的时候我会存进去几千块。
我看着厚厚一沓的收据，几乎控制不住泪意。
五十块，是我做一天兼职，才能赚到的钱。
而我一想到劳累的爸妈和姐姐，就更舍不得花这些钱，便一笔一笔存进银行卡里。
五十块积攒起来，是我青春时代消耗在兼职上的每分每秒。
而那些几千块钱的收据，则是我深夜刻苦学习，挣来的奖学金。
我一分都舍不得花，即使衣服已经磨旧泛黄，即使书包已经破旧不堪。
爸妈和姐姐已经很辛苦了，我想多为他们分担一些……
这种想法困了我整整二十年。
几乎是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我。
我看向程佳佳，沉声问道：
“所以，我花光的钱，是我自己挣的。”
“你气急败坏干什么？”
“还是说，你们这场装穷的游戏，终于玩腻了？”
随着我的质问，年轻女主播迅速调转镜头，将手机对准了程佳佳逐渐阴沉的脸色。
这下，弹幕顿时风向大变：
“我靠，看她姐姐这反应，不会这有内幕吧？”
“我怎么感觉这妹妹也挺努力的呀，一直兼职赚钱，还拿奖学金......”
“这，现实版楚门的世界？”
现场围观的群众，也纷纷摸不清头脑，眼神开始怀疑起来。
但程佳佳转念一想，随即理直气壮起来。
“就算这些钱都是你赚的又怎么样？”
“那爸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拿钱给他们治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的语气犀利，眼看着又将重点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听完她的话，我也只是毫不在意的‘哦’了一声。
还是那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见我如此冷淡的样子，围观群众又开始当上了墙头草，纷纷指责辱骂我。
“我看这程茵茵也是够冷血的了，亲爸亲妈得了癌症，不拿钱治病就算了，还有脸狡辩！”
“确实啊，不管再怎么说，她爸妈也把她养大了啊！”
“我看她就是自私，只顾着自己，一点都不会考虑别人，”
“是啊，这再怎么洗，也改变不了她不救爸妈的事实啊！”
在众人的怒骂声中，我淡定的抽出了照片下面压着的资料。
然后忍着身体的剧痛，将资料递给了那个女主播。
我对她说话的语气，倒是平和了许多。
“小林，拜托你帮我念念吧，我确实没力气了。”
8
林若身形有些瘦弱，眼圈微红，但十分坚定地接过了那沓资料。
大大方方的朗读起来，吐字清晰，语速适中。
而程佳佳和程强每听一句，脸色就苍白一分。
现场的群众对他们的眼神也逐渐鄙夷起来。
其实，程家不仅不穷，还数一数二的有钱。
我的亲爸亲妈，程强和张翠萍，是赫赫有名的程氏集团的总裁。
而我的姐姐程佳佳，是程家矜贵的千金小姐。
至于我，则从出生起，便是一个笑话。
我满月那天，程佳佳带着甜美的笑容，提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
她说，妹妹要是知道咱家很有钱，可能会娇纵无礼。
所以......他们屈尊降贵，陪我演了二十五年的穷人。
白天，我去上学，他们便穿着保安和保洁的衣服假装去上班。
然后再好好享受一番有钱人的生活。
晚上，他们吃饱喝足回来，窝在出租屋里扮演慈爱的爸爸妈妈。
他们吃饱了，便将那些廉价的排骨推到我面前，再说几句让我十分愧疚的话。
“爸妈不饿，茵茵吃吧。”
“茵茵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爸妈没本事，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一句一句，我吃下的不是排骨，而是沉重的愧疚感。
而我的姐姐，早就借着外出打工供我上学的借口，跑去国外享受留学生活了。
他们看着我自卑，看着我日夜兼职挣钱，看着我一心想报答他们。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场戏，只有我一个笑话，剩下的人全都看着我，捧腹大笑。
那年我高烧生了病，知道家里没钱带我去医院，我就生生烧了三天三夜。
直到昏迷在家，再睁眼发现被爸妈送去了医院。
我清醒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又花了这么多钱，爸妈要挣多久啊？
紧接着又痛恨起自己来，为什么偏偏要生病？
下一个想法紧随其后，我又盘算着去找个什么兼职，来把这些钱赚回来。
这就是我痛苦又内耗的二十五年。
是我短暂而可笑的一生。
而我那爸妈和姐姐，随便吃个晚饭，都要花费数倍的医药费。
只有我这个笑话，还在斤斤计较那些小钱。
林若一句一句讲着程家所对我做下的事情。
直到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满场哗然。
他们纷纷对程家三人投去厌恶的目光。
很快，就有人开始为我鸣不平。
“这程茵茵......也太可怜了吧。”
“哪有这样的父母和姐姐啊，装穷这么多年，给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有钱人的乐趣我真的理解不了，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在一片议论声中，程家三人的脸上逐渐浮出愧疚的神色。
就连张翠萍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原来她根本就没跳楼，而是走到外面自己躺下去，伪装成跳楼的假象的。
只为了让我认错而已。
她走过来扯扯我的胳膊，低声说道：“茵茵，这都是咱们的家务事，别在这里说了。”
“我们也是想考验考验你，这不是怕你被荣华富贵迷了眼么。”
“好了，既然你都发现了，那就跟我们回程家过好日子吧，也算是你通过考验的奖励！”
我大笑起来。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沁出了眼泪。
她错愕的看着我，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平静：“你们可以回程家，我回不去了。”
“你们的确诊报告是假的，我的确诊报告是真的。”
我拿出最后一张资料，递到众人面前。
是我确诊肺癌晚期的诊断证明。
我由于长年营养不良、忧心忡忡、不分日夜的打工学习，早就累垮了身子。
病情发展迅速，我放弃了治疗。
花光所有的钱后，我准备安心等死。
爸妈和程佳佳不可置信地拿着那张诊断书，脸色惨白。
我在一片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听见的最后的声音，是他们三人哭着向我道歉。
爸妈好像都在哭，而程佳佳更是冲我跪下不断磕头。
在我快死的时候，他们都开始学会爱我。
可我已经不在意了。
我极力睁着眼睛，看向林若。
她哭着冲我点了点头。
我终于放下心来。
这是我拜托给她最后的事情。
将程家偷税漏税、违规经营、贪污贿赂的证据公布于众。
即便我死了，他们也一定逃脱不了滔天的舆论和法律的制裁。
想到这里，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很美好，但我再也不来了。
